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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种子的思念
每一次都是我离开
你咬着牙将你的唇扣在窗棂
我是一枚被风吹走的种子
总想逆风回到你的土壤
纵然站成他乡的一树棕榈
我的手，总是伸向你的方向
用山岚或炊烟召唤
用羊羔的童声歌唱
树干走出村庄
门走出村庄
留下枯槁的柴火和嚼着防腐剂的脊梁
可以赦免一种叫着远方的糖果
却不可原谅你的声音
播种在另一个语系里生长
今天，你在春的门口倚望
我才是你最美的情郎
拿那些富饶的土壤来做什么
即使醉得像一条蚯蚓
我依然会爬行，向你
发芽成一缀小草
蔓延在你的裙褶之上
我的爱惊动了春天本身
你的头发白了吗？白
像那朵即将离去的云
我在心园种下一座亭台
将名字刻在左边，右边
就等你，挽着时节的花篮而来
我的亭台在最高的山脊
不管你从哪儿飘来，我都知道
就像我起了一个大早
只为去路口等你，稻禾飘香的消息
月光安静的城池，听不到狗叫
听不到麦苗拔节的呐喊，鸡却在催赶
你蜷缩在我的怀里，寻找我的嘴唇
感谢你捉住我的舌头，书写你想说的话语
绞尽脑汁到窒息，也无法诠释
不，不，求你
不要将春天开成摧毁的花朵
我走遍他乡的千山万水
却走不到你的晴明
是我的爱太过狂野
惊动了春天本身
爱你如一顷阳光覆盖雪花
只能将你融化，在我的心里滴滴哒哒
村庄等我种什么
雾不来，云不来，轻风不来
这个春天，我将种下什么
拉直柳条，打开鸟鸣
将一冬的沉重佯装成开心，还每天
和你打招呼，嗨——
你总说，那花不真
但是，哪一朵玫瑰不是戴着肮脏的露水
一个个外来词占据了大路的两侧
祖公祖婆的灵魂
只能沿着荒芜的田地四处乞讨
我带着种子跪在他乡
日日夜夜祈祷一场雨
淋湿每一个细胞
再将我的肉身作为营养基
进入缠绵，而你是否
已经空洞成一幅凋残的美人像
只好乞求回到牛的肠胃，等
等它蠕动、发酵，再次呱呱坠地
等，等它扬起苍凉的蹄
将我踩入板结的泥土
春天，还是沿着旧有的教诲梳妆打扮
村庄不会倒流成一场襁褓
我只会嚼碎一些文字，渡到你的嘴里
乌鸦笼罩的村庄
乌鸦念叨着一串串诈尸的词汇
在我猝不及防的村口，叼走我的心
留下你，徐娘半老为我守魂
点燃我的手指，也无法照亮你的媚
点燃求援的烽火，只召唤来一地的脏尘
退守到最后的木楼青瓦
将无奈与诅咒安放，桌子上供着甲方乙方
我说日月星辰，它说魑魅魍魉
乌鸦炫耀着爪子和牙齿上的金
它跋扈在村庄的头顶聒噪，觊觎着
子民的肉，和山泉潺潺
王啊，你就是我的菜
稻谷和玉米岂可吃饱
具有钢肠铁胃的鼠辈
吃惯了血肉之躯和新鲜的泥土
不屑于对峙醉醺醺的弹弓
乌龟戴着钢壳，慢慢爬来
裙边，拖曳着柏油和水泥
老人说：再慢，也是在走啊
我只想带你私奔
我回来，只是一具肉体
来，也像没来
雨后，土地还将干涸成莫名的疲惫
巧手纤纤，看你沏一壶情花毒茶
将我灌溉成
凤凰涅槃前遗忘的一枚羽毛
孤寂到乞求火的慰藉
带上花的种子和你的微笑走吧
皈依我
我不再是坠入天空的风筝
你也不再是藏在眼泪里的鱼
到最后的丛林
挑最蓝的星空游泳，选最白的云朵织衣
拾最红的枫叶写诗，捡最大的蘑菇躲雨
只做兔子，让人类不辨雌雄
不劈柴、不喂马，只养育我们的子孙
我们种九百九十九亩玫瑰
每天，牛车载你去浣纱
我，用汗珠喂养群鸟
将它们的鸾凤和鸣妆点我们的日记
死去的故乡
手捧发黄的遗像，在留言上迷惘
花都开了，工匠们都陆陆续续去了
他们的手艺却如划不燃的火柴
支撑不住冷寂的黑
我只是，你前世走失的青丝
今生，本打算悉数还给你
在一片雪里找到一片雪
不得不揭起地皮，抖一抖
掉落纷纷，不是瓦砾
是先辈焚毁的记忆
重圆成一片无法面对的缝补
油灯之下，你满目疮痍我褴褛百结
桃花开了，衰老在颓圮的泥墙
春天也终将死成凋残的花泥
季节驾着衰老的船，来抢你的亡灵
我乔装成一只疯狂的牛
拼命地饮
你还是化着鳜鱼，离开枝头
拥紧那一生只有一场的醉
故乡的葬礼
一直没有料到会这么爱你
甚至离不开你
秋天无言，稻穗羞怯成深深的颤抖
即使你将你的爱，卑微成不露的芳华
老农，也未必就会给你哀婉的唁语
时间在指尖，凝固成一场抚摸
昨天，我都还以为只是一场爱情
今天，却疼痛成无法标识的稻草路碑
披麻戴孝，阡陌的风走乱
来世相守的诺言
一坛浊酒等待成了一杯陈酿
狂饮而下，祭你
隆冬装殓了沸腾的拥抱
庄重的音乐包裹了你的遗体
雄鸡抓住你的灵魂，展翅飞向黎明
飞往千万片枯叶守望的憧憬
招魂的纸幡尚在安抚我的童年
我却在山麓，走进忡忡的暮色
【编辑：黄先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