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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在等着我们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陕西蓝田 曹林燕    阅读次数:4826    发布时间:2025-09-29

01

一条长沟在冬天的晨光里缓缓裂开,沟道深切。草木与土地的气息尚在封冻之中,灰色是这里的主色调。迎面吹来的凛风,传递着乡野萧索的气息。伸向沟里的道路两旁,苍黄枯萎的乱草叶覆着一层白霜,薄薄的,闪动着微光,在脚下发出又寒冷又干净的簌簌响动。

这是东秦岭山脚下岱峪川道的地界。如今正值深冬,我们前往小金的家乡——小寨镇张沟村。天空之下,两道坡梁犹如徐徐升起的长龙,从村庄的东西两侧向南逶迤,在一个唤作疙瘩坡的高地坡体上,龙头合拢为一,将张沟村紧紧包裹在一个U形的深沟里。

疙瘩坡海拔约有千米,本地人习惯上称其为坡,其实就是一处小山岗,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逡巡山野,体味自然风情,是我们远离城市喧嚣生活的一种具体形式。在这个水泥疯狂生长的时代,人是需要一些极微之物来寄托情怀的,乡村荒野的寂静和缓慢时光,正好成为越来越多人心中的向往。我们有幸成为这片偏隅之地的客人,在朝暾已上的时候准备攀登疙瘩坡。

地气上升,风息渐小。冻结的泥土表面开始泛潮,霜花隐退。阳光充分利用沟间的树林和纵横交织的坡线勾勒出来的明暗光影,使得小山沟变成了一幅取景深远的风景画。自然地形的光线在高高的坡梁与低沟的皱褶间相互掩映,村庄的一半在光色里,一半在阴影中。我们站在小金家门前的空场地向沟对面望去,披挂在坡肋间的房屋顶部,熠熠生辉。从沟中拔高的树木,参差分布,枝干清瘦,稀疏的树冠在光照下似烟似雾,烟气雾色在将散未散之间,给人一种迷离之感。视野探入沟底,那些还未为朝光抚暖的树木,仍旧陷在浓重的幽深之中,被阴影切割着,黢黑而冷峻,仿佛从海的底部一点一点渗出来的,与半坡上树木的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小金和他堂哥的引导下,我们沿着村南一面斜坡的缓冲地带迂回前进。风景从低处渐渐抬升,缓缓起伏的山岗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明亮的玄静之色。疙瘩坡朝阴的一面坡面上,大片白皮松林晃动着深绿色的亮光,如塔林排布,密密匝匝,重重叠叠,令冬日的坡野多了一份难得的生气。

坡道曲折多变,一会儿呈“之”字状,一会儿呈S形,始终绕着疙瘩坡的西北面盘桓。

芒草举着银白色的毛絮在我们途径的小道旁轻轻摇曳,狭长的剑叶在风中喁喁私语,侧耳聆听,那声音仿佛细小的潮水般轻轻掩过四野的寂静,既细碎又密集。来自自然界的隐秘语言,更像是一场小小的骚动,当我们的脚步贸然经过的时候,这些被花道学称之为美的事物的野生植物,首先向我们展示了它们剑气俊意的飘逸气质。虽值寒冬,它们不甘屈服的苍然身影,仍旧亮闪着动人的力量。锋利的叶片呈线性展开,边缘粗粝而微微皱起,叶中间一道白色的叶脉将枯黄的叶面一分为二,宛若人生界线,一半,一半。开花的芒穗在风中站立成一片白茫茫的意境,使得人不禁想起日本平安时代女作家清少纳言的“好似满头白发,呆呆地一个劲在风中摇曳,沉缅在往事的样子,像极了人的一生”的句子来。

不知这是她的叹惋,还是对芒的追忆,虽然时间已逝,却依然风致成画,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高远况味呢?

穿过一片萧条的五叶枫树林,我们到达多刺的矮灌丛坡地。刷刷的白茅丛混迹其间,茜草衰颓的茎叶挂在荆棘上,偶有几粒可爱的小红果缀在上面,让人眼前一亮。

在坡阴一处洼陷的潮湿地,我们发现了一片芦苇滩,附近出现大片的绿苔。这令我们有些惊异。芦苇这种乡间风物,在我们儿时的记忆中,大多生长在河边,春天抽出新芽,一旦起身,盛夏之时便是葳蕤一片。人若钻进去,就如钻进了青纱帐里一般隐秘。秋天来了,芦苇开花,深褐色花穗给人感觉既苍茫又厚重。到了冬天,芦穗的颜色渐渐变成了灰褐色,长风一吹,一片动荡。那时干枯的苇叶也纷纷披散,沙沙作响,河滩旷野便一下子富有了野性十足的自然风情。

犹记乡人在深秋之时刈割苇草,用其茎秆做苇席,晾晒麦子,或者编成茓子,屯围粮食。昔日村中多是泥瓦屋,苫盖房顶的苇箔亦是用芦苇细细编织而成,冬暖夏凉,非常熨帖。

现在,它们再次映入眼帘,是那么的亲切、生动,充满了旧时光阴的温情感。

临近上午十点,我们已经气喘吁吁地攀爬至疙瘩坡的顶部。

 

02

风携着鱼鳞般的阳光,在周围缓慢游荡。风令小山岗顶一片土槐林的枝条轻轻摇晃,像是在轻轻摇晃着山野之光,使得冬天的温暖光粒纷纷晃动起来。满目的落叶松和错落在坡梁上的侧柏林氤氲的青绿,阔绰地勾出轮廓线。

空气清透,阳光四合而来,我们站在疙瘩坡的最高处回望西边的牛心峪。一条主干线从坡脚横穿而过,将两边散落的小村庄紧密地串联起来。村庄后面是迤逦起伏的田畴,一片片,一绺绺,线条分明地隐于林坡之间,千回百转,又带着一种通达之感。

林坡之上,是远处横贯而来形成的一大片逶迤模糊的巨大坡影,它仍自由地贯彻着自己的意志,展示出辽阔之美。望不到它的尽头,只觉得它苍茫地与天际衔接住了。

光线迷离间,我想起了我的故乡洋峪川就在对面代家桥村身后的沟壑方向。大约向西南越过几道坡梁,就到了一个叫作柳沟村的地方,再继续翻越,在一个谢家岭的坡脑上,就可以看见我们村的后沟。沟底有一个小水库,沟坡间生长着大片的柿子林、板栗林和槐树林。

我从前写过南山脚下的许多地方,但我发现,自己的脚步似乎永远也丈量不完它的每一个角落。小金所在的张沟村地貌特殊,夹于牛心峪和岱峪之间,牛心峪隔数道梁就是洋峪川的地界,从张沟村口向北走上两三里路程,就是洋峪川最大的网红古镇——焦岱古镇了。地理上的亲近似乎增添了几分情感上的亲切感,在我的潜意识中,始终觉得小金也是洋峪川道人。

“对面闪着白光的那条路的背面,种了四百多亩的油菜花,今年春上的时候,你们可以再来,景色一定非常壮观!”小金背对着我们,指向对面的坡梁。交错起伏的坡线在他的手臂挥动之间,似乎一下子动了起来。

“哦,真好!”有人不禁发出了赞叹。

“你们看,南边和疙瘩坡连接的那个高坡是曹坡梁,翻过去可以到牛心峪的下湖滩村和上湖滩村,再过去就是大河村,景色更美!”

小金又指向南面那个高高的山坡向我们介绍着。因为我们所处的地方有些逆光,所以看见曹坡梁的坡脊是泛着耀白的,那上面树木的影子却是黑褐色的。落尽了叶子的树林将黑褐色的躯干伸向天空,枝枝交聚,积攒成越来越多重叠的黑,如泼墨般,间隙里的黑,洗出了透彻的空域,呈现出一种萧疏之美。

“曹坡梁的东边有一个山沟,住着一些人家,沟里有座小寺庙叫蟒洞,我们这里人习惯上称其为寺沟。寺沟以前是个行政村,还包含了我们村东面的草沟村,现在两村合并,寺沟村就归属到小寨镇小寨村了。后来因为岱峪川道的水泥厂开山取石,蟒洞就不在了。村人就在小寨村的山梁上重盖了一座小庙,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二日,那里都会有庙会,周围去的人不少,很热闹的。”他仍在语犹未尽地给大家讲述着自己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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